第16章 飛坦

鐘子簫跟著慕言回家了。一路上一直在想，如果這次再是騙人，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。

這是最後一次。他對自己說。

[芬克斯。]他忽然喊了一下腦袋裏的人。

“芬克斯”哼了一下。好像每次在叫他名字的時候都要多反應一秒。

[你來我腦袋裏有多久了？]這是鐘子簫第一次在沒有受欺負時主動和“芬克斯”搭話。

“哼，你問這個幹什麽？”

[好像有兩個多月了……]鐘子簫似乎有些低沈，又多了一分堅定。

明顯察覺出鐘子簫似乎心態有所變化，飛坦輕蔑的哼笑了聲：“這就心理暗示成功了？”

鐘子簫一頓，小嘴抿緊臉色嚴肅：[不是心理暗示，才不是。我只是……只是限定這一次而已。]

飛坦生冷一笑，笑聲令人心生寒意：“其實你可以殺光他們。”他說。

他們是指鐘子簫的父母，他們對鐘子簫進行家暴。父親酗酒，母親精神失常。小說裏的情節，就這樣發生在現實裏。

鐘子簫咬了咬下唇，沒有回答飛坦的話，而是突然扯住慕言的手，拉住她停下來不動。

“怎麽了？”慕言被鐘子簫扯住回頭，大拇指翹向前邊，“我家就在前面哦，怎麽你這叫近鄉情怯，到面前了反而不敢了？”她打趣道。

鐘子簫搖了搖頭，攥緊慕言的手堅持不動，緩緩開口，聲音與之前的細小囁嚅不同，而是有些拔高，像是想要大聲陳述和說服什麽：“腦袋裏的幽靈，芬克斯，住進來已經有兩個多月了。一開始他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開口，總是哼的一聲就攪得我的頭很疼很疼的。後來不記得是什麽時候，他開始跟我說話了，但說得最多的是，如果別人對你不好，你就殺了他。”

慕言心中一驚。收起打趣的心，正視起面前這個男孩來。

鐘子簫仰起頭，對上慕言的視線，他說話的時候，神情不知道是哀傷還是恐懼，又或者是空洞得什麽也沒有：“我分不清楚……一開始我認為他說的不對，並且還很害怕，我害怕聽到他的聲音。為什麽我的腦袋裏會多出這麽一個聲音，是不是因為我是個壞孩子，不聽話，所以爸爸媽媽總打我，是因為我是一個壞孩子，有不可以被原諒的壞想法，所以神才會創造出一個他，每次都說出令我害怕的話。”

“雖然我很害怕很害怕，可每次都聽他這麽說，每次都挨打挨罵，有時候甚至差點死掉，他都會說，‘殺了他們，殺了他們’……挨打真的好痛，好痛……每一次都痛得蜷縮成一團，卻還是被打，只有他教我，怎麽才能避開被打到要害，怎麽躲閃才使疼痛減到最低，我一直認為，他就是神派來救我的。”

小男孩鐘子簫把手臂、腿腳上的淤青紫痕露給慕言看，身體隱隱顫抖著，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忍耐：“可我一直都在聽他說，‘殺了他們’，‘殺掉任何對你有阻礙的人’，‘不殺了他們，他們就會殺了你’……你知道嗎？漸漸的，我覺得，似乎真的可以，這樣是沒有錯的。因為他們對我不好，因為他們想殺我，所以真的可以殺掉他們，這是神對他們的懲罰……可是我好怕……我好怕真的這麽做了，就什麽都沒有了，我好怕我會變得不是我了，很害怕……嗚嗚……”

鐘子簫哭了起來，低低哭泣著不敢放開聲音，用手掩著臉壓抑地哭，眼淚不停地從指縫中細細流下。慕言怔怔的看著，一時失語。

慕言捏緊拳頭，想說點什麽，張開了口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口，像這個樣子，她是第一次碰到。而且，總覺得他所說的世界，離得太過遙遠，雖然憐惜並且傷痛，卻恍惚的沒有一絲真實感。

“抱抱他就好了。”腦袋裏的金說。

慕言下意識的按照金所說的，摟住鐘子簫瘦小幹癟的小身體，抱他入懷裏，撫摸他的後背，輕拍他的腦袋，“不哭，不哭，沒事了，沒事了，我在這裏……”

慕言很奇怪自己竟然能把“我在這裏”這四個字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和真誠，但她真的在想，要不以後讓小鬼頭跟我混好了。對這麽小的孩子家暴……

恩，或許真的應該叫上那次那個什麽，叫什麽來著？……陸浩？

好，他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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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飛坦絕對是行動多於言語，但是在這種完全無用武之力的情況下，除了說話什麽也不能幹，真是憋屈，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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